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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肖根|清明糖】双向暗恋

   

*平行世界,单篇完结,又名《惊!阿根x锤锤到底为什么要在葡萄庄园里搞纯情!》



(一)


临近入夏,Reese先生一家搬进了罗伊庄园。这度假传统可以往前追溯至Reese先生的祖父,也就是庄园建立之初。庄园有成亩的葡萄基地,出产的罗伊葡萄酒每年都会由经销公司运往世界各地。Reese先生对此不在行,也没有足够的耐心去打理祖辈留下的巨额财产,很早便将庄园的运营权交到了老管家Greer手上。对于Reese先生与他的爱妻来说,庄园的好处只剩下用来举办舞会、招待邻友,顺带……帮他们的孩子扩展交际圈。

  

Sameen Shaw是Reese先生唯一的孩子。当年和Jessica在伊朗旅游的时候,他们仅用两分钟就做出了收养决定。Shaw从普林斯顿毕业后,继续主攻应用生物学,在研究所没日没夜地倒腾Reese先生看不懂的实验。今年的假期Shaw本不想回来,和Hersh教授的项目合作要比在庄园里虚度光阴有意思的多。老Greer替焦头烂额的父亲出了个主意——哦,这个老奸巨猾的商人最会做这种事——谎称Jessica生病,急得Shaw当晚就飞了回来,甚至连行李都没打包。


Reese先生把新建的地下实验室送给Shaw当作赔罪。里面完全按照研究所的规格布置,各种设备一应俱全。他解释说,“这样也不耽误工作,累了就出来陪陪Jessica、见见朋友,是个高效的办法。”Shaw的全部资料都在研究所,而Reese先生竟异想天开地提出空运。他可能真的不了解Shaw的工作,完全。


Jessica近段时间热衷美食,每天投入大把精力学习节目里的新菜色。Shaw曾亲临那位胖嘟嘟主厨的网红店,除了过多的谷氨酸钠外,倒真没吃出其他特别的味道。她好几次想要对母亲道出真相,都被男人们的虚伪奉承阻止了。这次同样。


老Greer假惺惺地夸赞:“非常美味。当然,与Fusco老师的相比还有进步空间。慢慢来,我想正好可以赶上Finch先生一家的时间。”


“你真的太懂我了。”Jessica很受用,“我们有快一年没见了,怎么说也不能让朋友们失望。”


Harold Finch是国内知名的教育学家,和Reese先生有十几年的交情,尽管他从没在他身上学到整治Shaw的正确方法。他的妻子Grace是位艺术家,真正的……不是像Jessica那种四处“滥情”的,艺术家。Shaw不讨厌和他们相处,原因是这对夫妻足够安静,从不会随便打断她的思考,或者像老Greer那样不分场合地下套调侃。


“Harold今年是不是要带个学生过来?”


Jessica的记忆显然要比Reese先生的准确。她纠正,实际上是Grace的得意门生,据说在绘画上有很高的造诣。


Shaw吃饱喝足后就躲进了地下室,并没有参与当晚关于品酒舞会或者烟火庆典的话题。而客人们的到来比她想象中还要快,当然这不排除是因为她完全沉浸在小白鼠的外推疗法实验中。


Shaw懂得基本礼仪,穿了件勉强正式的休闲衫与父母出门迎接。虽说毫不在意新客人的来历,但任谁在听到Jessica的百般夸赞后,都会不由自主地期待。她同Finch一家拥抱问候,心却一直有意无意飘到另一辆车上。那个女人站在打开的后车厢处,半天没移开步子。老Greer前去帮忙,原来是她的行李和画板卡住了。天气已经开始转热,这个尴尬的小插曲让客人面颊迅速染上淡淡一层绯色,许久都没有褪下。


Shaw觉得有几分好笑。而在客人注意到她的目光并与之相对时,Shaw却不清楚真正该窘迫懊恼的人是谁了。


  

(二)

   

Samantha Groves出生于德州,Root是她作画的艺名。她最初学的是古典乐,在偶然发现绘画的乐趣后,又考取了芝加哥艺术学院的硕士学位,也正是在那里认识了她的老师Grace。这般光鲜的履历对Shaw来说并不稀奇,可她还是从心底认可了Root的聪明。Shaw欣赏聪明的人,那么从逻辑上来讲,她没有理由排斥与Root的相处。


Root的聪明还体现在她的善解人意上。庄园上下的人都很喜欢她,没有人会讨厌一个温柔又可人的倾听者。Grace说她的学生这次来主要是为了寻找灵感,艺术家总是令人琢磨不透的,Shaw猜想或许这些人的喜怒哀乐都会被搜集到她的画布上。比如添几笔忧伤的蓝色、明媚的橙色,千奇百怪的各种隐喻指代……好吧,停止想象,Shaw承认自己就是个门外汉。


她的房间安排在Shaw的隔壁,欧式小阳台两两相对。在照顾方面,副管家Carter很擅长,Shaw也就没有多此一举地询问是否有其他需要。除了餐桌上的多余寒暄,一切都照常运转。但这也导致了,某天Shaw迷迷糊糊地起床到阳台做拉伸运动时,转头便看见了站在对面作画的客人。


她微微张着嘴,手中画笔悬在半空中一动不动。然后……Shaw看见了,她在憋笑。


Shaw视线轻飘飘的,收回腿,镇定自若溜回了卧室,仿佛那人只是一棵漂亮的装饰竹。会感到难堪的应该是Root,至少Shaw还看见了她衬衫下的真丝睡衣呢。


早餐的时候,Grace兴高采烈地提议去葡萄园采风。老Greer显得很得意,因为他的智慧早已预见了画家们想要的行程,并试图撺掇Shaw亲自带队。于是正在切割牛排的刀刃一滑,盘子趁机发出刺耳尖叫,让餐桌上的所有人都知道了被点名者的吃惊。


Shaw讪讪瞟了眼众人,拒绝的话到了嘴边,意外地没说出口。


“好吧。但是……我现在……”


Reese先生满意极了,“我们都一起去,也看看今年葡萄的收成。”


Root穿着碎花长裙坐在斜对面,柔和微卷的栗发梳成小髻,两颗微露的小虎牙衬得笑容更加甜美。她轻轻向Shaw点头致意,似乎是在感谢她的慷慨。Shaw心虚收回视线,无意间打开了今晨的第二个鸡蛋。


葡萄园周遭没有遮蔽,女主人提醒大家做好防晒措施。Grace师生也做足了准备,来之前就买好了牛仔帽和防晒衣。Reese先生在安排车辆时,单方面与女儿讨论这两道夺目的风景线谁会更胜一筹,被Jessica当场抓包、义正严辞训了一顿。Shaw默默坐进车后座,又被Jessica一把拎到了前排做车夫。四位女士同坐一车,剩下的三位男士另坐一辆,至少他们可以毫无顾忌地谈天说地而不必在意女士的眼光了。

  

“是的,家里还有个妹妹,和Shaw一个年纪。”女人间的聊天无非就是家长里短,Root一边对着窗外拍照,一边应付来自Jesscia的八卦问题。Shaw暗自揣度母亲要把Root介绍给哪位单身汉,是Cole,还是西班牙经销商的儿子Tomas?“……她是写程序的,都没份稳定的工作。Shaw比她厉害多啦,我看过Shaw的论文,我可是她的超级粉丝呢。”


Shaw面露惊诧。“喀嚓”一声,那副模样便被Root抓拍了去。Root调皮地吐吐舌,眉眼含笑,顾自低头筛选照片。


“你居然看过Sameen写的东西?天,你能看得懂那些乱七八糟的……我是说,深奥的……理论假说?”Jessica同样感到不可思议。


“可以学嘛,没什么是不能学会的。我喜欢接受挑战,我猜Shaw也是吧?”


Shaw别别扭扭“嗯”了一声,全程都没再说话。


葡萄园的监工每年也只在这个时候见到老板,听说今天来的都是贵客,命令手下打足二十分精神干活。老Greer挑了几串上乘品给客人们尝鲜。Root啧啧称赞,满怀的葡萄和挂于颈间的相机挤在一处,很是不方便。她靠近Shaw,弱弱问道:“请问,能帮我把相机拿下来吗?”


Jessica捅了捅女儿的胳膊,Shaw只好帮忙取下相机。她又躲到一边,试图找出先前被Root抓拍的照片再删掉。Grace远远叫她的名字,Shaw做贼心虚似的立马关了相机。Root见状,笑着解释道,“Grace想拍合照,能帮忙吗?”那双希冀的水汪汪的小眼神让人不忍拒绝,Shaw刚准备应下,Root把一颗葡萄放在她的唇边,眼角笑纹愈发明显。她说:“就当作是报酬好啦~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葡萄~”


Shaw呆了呆,鬼使神差地张嘴接受了贿赂。心中又猛然一凛,退了一步,确保周围没人看见才松了口气。Root微微歪头,带点撒娇的语气,“好嘛好嘛?”

 

甘甜的果汁伴着某人若有若无的香水味在心尖弥散。Shaw咀嚼着,重新打开相机,暂时忘记了那葡萄本来就是她家的。她小声嘀咕:“我没说不答应。”

  

  

(三)

    

客人们的运气还算不错,第二周碰巧赶上了一匹小野马的降生。Finch先生一家决定去马场度过清凉的下午。Shaw的趣味实验已经到了关键时刻,因此没有过去观摩。她和Hersh教授视频通话打发时间,并许诺运几箱葡萄酒过去。Shaw走到楼上悠哉悠哉泡了杯咖啡,一边回怼教授有关“严谨态度”的长篇大论:“我当然会注意,目前各个参数都很稳定,你总不能让我饿死在实验台上……”

 

无意间瞥见开放式餐厅里的背影,她愣了愣,搪塞几句挂断了连线。


“你怎么在这里,没跟他们一起?”


女人的肩头小幅度震颤,她木然回头,明显是被吓到了。于是Shaw也被带着不知所措起来。Root吃力地笑笑,小心翼翼塞好书签合上书页,又拉拢了身上的披肩。优雅从容的一系列动作就像影片的慢镜头,顺着指尖轻移,拉长到桌角腾着热气的水杯。Shaw静静注视了全程,为自己方才的打搅感到愧疚。


Root倒没在意,她解释道:“今天……不太方便……我借了本书看,也挺好的。”


Shaw了然地点头,决定把安静还给对方。她心算实验剩余的时间,在地下室门口溜达一圈竟又踱了回去。这次她注意放柔了语气:“离这里十二公里的地方也有个小马场,如果你愿意,我可以随时带你去。”好像说“随时”有些太热情了,Shaw想改成“一小时内”,但在见到那人惊喜的模样后,又硬生生憋了回去。


“可以吗?会不会很麻烦你?”


“不会。只是去兜一圈,很快的。”Shaw心想她也没法骑马,确实不会怎么耽误时间。外面的天气已不像午餐时那样明媚,不过这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,Shaw利索地换下白大褂,载着客人前往目的地。她们远远绕着外围开了一圈,Root像个孩子似的,耐不住好奇想要更近些。Shaw同意了,让饲养员牵了一匹最漂亮的出来,陪着Root在空旷的草地上散步。


Shaw没猜错,错失那样的经历肯定是会留下遗憾的。客人的气色要比先前好了一些,这让她心底有阵说不出的愉悦。Root还问了许多,比如Shaw会不会骑马,有没有参与过小马的接生,又或者庄园会不会举办马术比赛……Shaw一路只是被动地应答,不多说半句,也没有遗漏任何的细节。


天空毫无征兆地飘起细雨,Shaw的脸刚一触到冰凉,心中立刻警铃大作。她脱下外套,将处于生理期的虚弱女人裹得严严实实。Shaw的第一反应是,“她怎么那么瘦”;第二反应才是这莫名其妙的鬼天气。Root在她的怀里回过神,未来得及道谢,就被喋喋不休抱怨着的女孩拉住手,一路快走躲进了车里。Shaw开足暖气,扯过后座的毯子递给Root,连说了几声抱歉。Root苍白的唇瓣哆嗦几下,忍俊不禁:“真的没事啦。我发现你虽然平时不说话,唠叨起来和Jesscia真的挺像的。”


Shaw也发现自己好像反应过度了。她闭上嘴专心路况,耳边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,瞄了一眼,Root正在低头擦拭颈项上的雨水。有滴水珠顺着曲线滑过锁骨,没入了更深的地方。Shaw咽了咽唾沫,心猿意马收回视线。下一秒,她就感觉到客人的指尖隔着薄薄一层纸巾,蹭过脸颊。Shaw本能地向另一边缩。


“别躲,脸上都是水。”Root笑得坦然,反而显得是Shaw在单方面胡思乱想了。


被这么体贴的照顾,除了父母以外还是头一回。Shaw觉得心跳异常,或许是因为实验结果快出来的关系吧。她在脑海中仔细过了一遍来自Hersh教授的教诲,以至于在Root提出想去参观实验室时,嗯嗯啊啊地便应下了。


处理器发出规律的“滴滴”声,Shaw在桌前忙碌,很快全神贯注投入其中。得到满意的数据后,研究员全身的细胞仿佛都被唤醒了,心情愉悦地想要哼歌。她拨通了Hersh的电话汇报,坐在转椅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晃,才突然发现Root正趴在对面的实验台上看她。而她压根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换好衣服下来的。Shaw条件反射般直起身子,用手捂住话筒,“你来很久了?”


“没多久,原以为能听到你唱歌呢。”


脸上浮起可疑的红晕,“我、我还要一点时间,不然你……”


“不用管我。我喜欢观察,这个角度刚刚好。”Root俏皮地晃晃小脑袋,语气暧昧。


然而说者无意听者有心,Shaw尴尬地偏过视线:“实验室很无聊的,没人会选择在这种地方找灵感。或者我先让Carter带你……”


Root笑容更盛,“不呀,你是独一无二的。”


Shaw怔怔看着笑语嫣然的女人,心跳加速,彻底熄火。


“Sameen Shaw!你他么能不能晚点再调情,把结果说完行吗?!”来自Hersh教授的怒吼。

  

  

(四)

   

Jessica和Grace是每年舞会庆典的策划人,两位丈夫也随她们折腾,只是担心那数不尽的“灵光一闪”苦了两位管家。Root这段时间偶尔会出门和Reese先生学习打猎,或者在晚餐后练习钢琴曲。她往地下室的次数更多了,这成了Jessica津津乐道“女大不中留”的谈资,因为Root从Shaw手里拿到了钥匙,不知道用什么办法。


庆典舞台搭建完毕,老朋友们都陆续从各地赶来,等着晚宴正式开始。Root闷在房间里画画,因为Shaw正在楼下和那个叫Cole的男孩聊得不亦乐乎。


笑声渐渐变小,Root猜测大概是他们结伴而去了,心中一阵失落,执起笔,想赶在到点前完成倒数第二块部分。


房门被打开一条缝,Shaw的声音飘了进来,“你换好衣服了吗?我们快出发了。”


“喔,我还没……抱歉,你是在等我吗?”这提问似乎有点自作多情。


晚霞在Root的侧脸染上相近的颜色。Shaw稍一侧身,闪进了房间。Root没反应。


Shaw暗笑,继续走近,也不说话,仿佛酝酿着某些专属于女孩儿间的秘密。她的目光向画板飘去。Root一个激灵,猛地张开双臂冲到面前,用身子挡住视线,“好好好我知道了,我现在就换衣服!”


Shaw原本只想逗逗她,现下是真的好奇了,然而她往哪里看,Root就往哪里靠,难道是画了少儿不宜的东西?Shaw自问也是有点鉴赏水平的吧……


Root佯怒:“还说我,你换好衣服了?”


“换好了。”


“就这件?你为什么不穿裙子?”


Shaw被她转移的话题问得烦了,自觉退到画板后面缴械投降,“每年都是这样的,再说我也不跳舞……”


“今年不一样啊,你得和我跳。”


Shaw翻了个白眼,渐渐习惯了Root随时随地脱口而出的调情戏码,“没门。”


Root撅撅唇,一面又暗自为Shaw毫不掩饰的自然反应而欣喜。她起了个念头,但不确定是否会惹Shaw生气,因此犹豫不决。见Shaw转身欲走,Root着了急,重重一掌拍在Shaw的衬衣上,“你的衣服脏了,得换!”


“哪里?……”Shaw看到她一手的颜料,当下面色铁青,“你……!”


Root咬咬牙,硬着头皮把Shaw推出了房间,“快点去换,要选一件能跟我搭的。”尾句莫名羞耻,Root背靠在门上,长长呼了口气,庆幸没让Shaw看见她这样子。她望了望远处的画板,又悄悄瞥向身后紧闭的门,没听到动静。


不一会儿,Shaw闷闷的声音又飘了进来。原来她一直没走。


“你不告诉我你穿什么……我怎么搭?”


Root两颊一红,羞得捂住了脸。


舞会同往年一样热闹非凡,今年更特殊的在于,有了Root这样一位杰出的音乐家。烛光下的黑色礼服端庄大气,光洁的背部肌肤展至腰际,她眼眸微张似有水光,不同风格的欢快音符在灵动指尖下悄然绽放。


接连有好几位男士赠送鲜花,如果不是Martine小姐及时出现,说不定整架钢琴都要被花海淹没了。Martine是老Greer的独女,珠宝界的知名设计师,整天满世界飞,看的人多了,却对Root的来历格外好奇。Root也喜欢她的不拘小节,三言两语间竟找到了共同话题。


Shaw穿着一袭白色礼裙,受不了父亲活见鬼的目光,独自跑到边上品酒。她看着光彩照人的朋友成为舞会焦点,高兴之余,又嫌弃起酒的味道。正装出席的Tomas邀请她跳舞被拒,于是装模作样地谈论起今年葡萄酒的市场。Shaw坦言:“这么酸的酒,会砸了牌子吧?”


“嗯?不酸啊……”Tomas又抿了抿,怀疑自己的味觉出了问题。


Shaw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——她之前说会邀请她跳舞,那么她该等吗?她会和Martine跳第一支舞吗?……Shaw心烦意乱赶走了Tomas,兀自想入非非。却看到Finch先生走向钢琴,向Root提出了邀约。Shaw眉头更紧,捏着酒杯的手指隐隐泛白。那位好好先生竟然冷落自己的妻子去找Root?!Shaw想不明白,拉住酒保一杯接一杯地灌,不多时便眼冒金星昏昏欲睡了。


“原来你酒量这么差啊。”


Shaw迷迷瞪瞪揉了揉眼,漂亮朋友正坐在身边,眼巴巴地望着她,呼吸很近。


“你这样子……怎么跳舞?”Root戳了戳她的脸,没得到回应。一个酒庄大亨的女儿居然几杯就倒了,真是喜闻乐见。


“Shaw,我们逃跑吧?”


醉酒的Shaw在Root面前丧失了所有抵抗力。她不记得是自己牵着Root抑或Root牵着自己,她们跌跌撞撞穿越人群,往停车场方向跑,顺带偷了一瓶宴会专用酒。


她知道Root实现了跳舞的约定。虫鸣是乐,夜幕为台,星辰闪闪相间,点缀了那双温柔的蜜色眼眸,Shaw迷了路,裙摆沾上飞溅的泥泞。随后她一头倒进车里呼呼大睡,一路颠簸都没有唤醒她的美梦,包括烟火与枪声。

  

   

(五)

  

Shaw一觉睡到了中午,如果不是Carter来叫人,她或许还会继续睡下去。她拍拍脑袋,奇怪今年的葡萄酒后劲居然这么足。Carter拉开窗帘,收拾了一地的衣裙,Shaw后知后觉被子下的自己竟不着寸缕,吓得重新躺了回去。


埋进柔软的枕芯,Shaw回忆起一些内容——她好像和Root跳舞了,她们还在实验室里喝酒狂欢,还有……Root吻了她……


Shaw轻轻抚上自己的唇,仿佛那里还残存着Root的柔软与温度。她喉咙一阵干涩,闭上眼,绝望地躲进了被窝。


下楼用餐的时候还是碰到了Root,Shaw尴尬不已,硬着头皮打了声招呼。又不好直接问她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,以及她们后来进展到哪一步了。Shaw气馁地扒拉着午饭,一声不吭。父亲和Finch先生似乎计划了什么男人间的活动,今天就要启程离开,所以女主人又开始大谈特谈关于“家庭责任”的分配问题。Grace接过佣人的茶水,笑而不语。


“还有,Greer,昨晚有好多人向我交了辞呈,我已经打发他们回家了。你找时间再雇几个吧,别到时候忙不过来。”


老Greer无法接受,“辞职?他们直接来找你的?”


“是的,你要反省一下,平时是不是对他们太严苛了。”Reese先生的心情丝毫没有受此影响,继续和Finch先生讨论下午出发的时间,惹得Jessica更加不满。Root探过半个身子,在Shaw餐盘前点了点,引起了全桌人的注意。Shaw严重怀疑她就是故意的。


“Sameen,你知道Grace以前画的那幅《河谷》吗?”


Shaw当然知道,那是她儿时发现的秘密基地。几年前,她曾带Grace去那里采风,后来Grace在画的角落还多余地写了一句“感谢Sameen”。可她没有立刻回答。Root脸上婉转的笑意让她又想起了昨晚模糊的场景,紧张地大气不敢出一口。反倒是Jessica帮她解围:“Sameen知道的,怎么了,你想去看看那里吗?”


“如果Shaw有时间的话,我下午就想去看看,《河谷》对我有很特殊的意义。”


Shaw还约了Cole打猎,她不清楚为什么Root如此坚定地选择了下午,连一时半会儿都等不了。而她眼中的诚恳莫名动人,Shaw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她可以为她做任何事。于是,Shaw又在母亲活见鬼的目光中应承了下来,让老Greer去做安排。


通往河谷的路很偏很窄,大车没法进入。Shaw和Root一人一辆自行车,沿着杂草丛生的小路艰难前行。她没打算派人修整这条路,人总需要有些地方有些时间,是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,就像新建的地下实验室一样。今天的朋友格外安静,Shaw禁不住偏头看她,确保她没有掉队。骑行了约一小时,Shaw把车停在树下,朝远处的溪流指了指,“就是那里,走过去就到了。”


Root喘得厉害,襟口全是汗水。Shaw担忧地问她情况,她只是摆摆手,举起胸前相机一路拍一路走。河谷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风景,Shaw知道,是Grace的想象力充盈了这块荒地与湖水。她怕Root失望,支支吾吾地想帮河谷说几句话,效果却不见得好。


“等再过段时间,对岸会有野生桔梗,不是很多,但还算好看……今天的天气没有很好,如果云再少点……”


“Sameen,安静点。”


Root从她身边走过,带起一阵清新的午后微风。Shaw大概也觉得自讨没趣,撇了撇嘴,找了块平地坐下。她拔了一株草轻轻地揉捏摆弄,目光却始终没从对方身上移开。


良久,Root回到Shaw的身边,静静地挑选照片,神情专注。Shaw没有打扰她,因为那徜徉在画里的世界,和她自己沉浸在实验的快乐中是一样的吧;更别提,现在的Root有多美了。如果当年Grace在画里加上她,想必早就和《河谷》一起名满全球了。


Root放下相机,闭眼躺在草地上,随后悄悄扯了扯Shaw的衣摆,拉着她靠在自己身边。Shaw几次伸过手,却连触碰她发丝的勇气也没有。而Root心有灵犀似的转过头,正好撞上了Shaw惊慌失措的目光。


“……我是想,谢谢你昨天照顾我。”Shaw把手缩回去,随口扯了个谎。


Root的喉头滑动了一下。


“我想告诉你一些事……”


“什么?”


她的脑袋开始短路,毕竟原先只是想来看看那副画的。可她离Shaw是那样近,离清醒的、完全天真无害的Shaw,是那样近。Root敛下眸子,说道:“关于我的妹妹,我撒了谎……她叫Hanna Fray,比你小很多很多……”她有些语无伦次,“她不会写程序,游戏打得很烂;没有工作,是因为这个世界没有人会雇她……”


她不确定Shaw听明白了没有。她抬起眼,Shaw仍是温柔地注视着,耐心地等待着。


“还有,我并不是Grace的学生……表面上是这样没错……我是指,Harold更像我的老师,我和他们的开始,是因为他创造的……一些东西……”


她的眼眶渐渐湿润。在Shaw的手掌抚住她的脸颊时,那掌心传来的与众不同的温暖,几乎要使她落泪。Root哽咽住,Shaw的笑容离她更近了,漆黑瞳孔里满是自己的倒影。她听见Shaw在她耳边说:“你打算就这样一件、一件地,跟我交代吗?”


两人不约而同笑了起来。


Shaw用指腹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痕,目光落在苍白的唇瓣上,心念一动,倾身吻住了她。是和梦里一样的味道。她们就这样不轻不重地贴在一起,感受着风带起的发丝拂过颈项,带来一些痒意。


Shaw舔了舔她的唇,像在轻哄。她的另一只手顺着Root的背,安慰性地轻拍几下,滑至腰侧。她与她额头相抵,四目相对,进而整个身子伏了上去。Root忽然吃痛一声,喘着气避开了Shaw的吻。Shaw注意到她脸上细密的汗与不正常的红晕,慌了神,“你怎么了?哪里不舒服?”


Root摇摇头,推开Shaw坐了起来。她捂着左胸平复呼吸,沉默许久,才低低笑了一声,“Shaw,我没法……抱歉让你误会了……昨天晚上照顾你的人,是Martine。”

  

  

(六)

  

Root在撒谎,绝对的。Shaw甚至都不需要把Martine拉过来当场对峙,那是小孩子才会做的事。但她不清楚Root撒谎的动机。她一度以为Root的吻代表了喜欢,所以她作出回应。


但她也发现了。事实上Root并不是主动的那一方,尽管她热情、善良,喜欢调侃。但最先败下阵来的是Shaw自己——是她表现出过分的好客,送她钥匙,与她跳舞,分享秘密,所有曾被她用来自我保护的领域,都在不知不觉中为Root打开了一个口子。又或者说,是Root取代了那一切,成为了她的安全之地。


她不是会死缠烂打的人,但她想要一个答案。


她敲响Root的房门,没有人答复。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随着敲门声逐渐放大,Shaw等不及Carter取来钥匙,从阳台翻了进去。Root没有关这边的门,室内的纱帘正在在晨风中徐徐摆动,遮住了画板。


Shaw关上门,纱帘拂动几下,回到了原位。


画板上的主人公是她,她在实验室里低头看显微镜的样子。Shaw苦笑,原来不是少儿不宜的东西嘛。她撕下画板上的便利贴,扫过那行清秀的小字,“道别礼物”。Shaw有些愤怒,难道Root从一开始就在计划这个吗?留下一幅道别礼物,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?


Carter慢吞吞地打开上锁的门。只见Shaw浑身颤动,目光凶狠得让她想起了山野的狼。


Root没有告诉任何人她的去向。Grace安慰兴许是她想起了什么要紧事,总会打电话过来的。Shaw不相信这一点,她再一次地,主动给Root拨过去电话。那头很快接起,就好像她一直在等待似的。


“我知道你会打电话过来。”


她昨天下午的状态还那么差,今天就敢一个人天南地北地跑吗?Shaw逼迫自己不去想象Root得意的眉眼,咬牙切齿道,“你在哪里?”


“对不起,Shaw,我……不太习惯道别的场面……”


“我问你去了哪里?”


“因为啊,谁知道道别之后还能不能再见呢,说不定,就是一辈子了。”她的语调如此轻松,词句却如此忧伤沉重。Shaw的心揪在了一处。“Shaw,我在处理很重要的事,我要挂电话了……”


“我们什么时候能再见面?”


她听见Root的笑声,“Maybe someday . ”

  

  

(七)

  

那个夏天真的成了一场梦。少年人的恋爱像一场晚风,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来了,又在你睡着的时候走了。她教会你爱,教会你无可避免接受被爱,尽管,那个漂亮的始作俑者从未承认这一点。


Shaw遵守承诺,带着成箱的葡萄酒回到研究所继续工作,和Hersh教授的项目也取得了重大突破,接连在顶级刊物上发表了三篇文章。她把Root的那幅画小心地装裱好,挂在公寓里,偶尔积了灰,还会推开佣人亲自擦拭。那张便利贴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。它与工作计划一起被随便地贴在墙上,时间长了,胶水一干,就孤零零地掉了下来。


圣诞节前夕,Shaw被同事们拉出来购置礼品。商店里的氛围太火热,她拉起大衣,一个人躲进了外面的风雪之中。手机响起来。Shaw摘掉手套,是一串陌生的号码。她的心突然咯噔了一下。


“喂?”另一头是异样的安静。久违的喜悦攀上心头,Shaw难以自持,“Root?”


对方犹豫了很久才回答:“……该提前祝你圣诞快乐吗?”


“如果你想的话,当然可以。”


“我打电话过来,是因为,我以为会过去的。可我现在还是很想告诉你……”


Shaw不喜欢婆婆妈妈的Root。时间冲刷了当初对不告而别的愤怒,她甚至认为那样神秘的Root更真更好。她打断她,“我在听。我接受一切。”


接受一切,只要那个人是你。


Root又笑了,有几分释然,“《河谷》对我来说很特殊的意义,因为那是我第一次知道你,你是在那样的地方长大的啊,所以我一直很想看看。”她说起那些早就翻篇的往事,却犹如在深潭中丢进了一颗石子,激起层层涟漪。“我和Harold、和John的关系,比你想象的还要好,当然,你不能吃醋……”


“我不会。”


她承诺了。接受一切,只要那个人是你,不管多少秘密。


“如果有危险呢?……”


“告诉我,Root。”


Root长长地呼了口气,在Shaw的缄默中找寻勇气。她温柔地说着,又变回了那个夏天里的她:“转过身,我告诉你,The Machine的故事。”


风雪更大了,商店外的装饰灯一排排亮了起来。Shaw听着耳边的“嘟嘟”声,回过头,电话亭里的女人歪头笑起来,露出了两颗小小的虎牙。




(完)

  

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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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瓜的后话:锤锤你清醒点!阿根早就想要对你下手了好吗!!

  

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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